2001年彰化县二林镇,一对夫妻被发现陈尸于自家的焚化炉内,疑似身亡,而三个孩子从此不知所踪。策划这起案的手法离奇且缜密,至今仍然是警方所知世界上唯一一件类似案例,被负责此案的检察官称为“世纪奇案。”
这一家人是洪若潭、姚宝月夫妇,以及三个子女:长子洪崇釜、次子洪崇荏、和幺女洪孟瑜。
洪若潭,案发时51岁,是众源公司的老板。公司业务以制造胶带和贴纸为主,位于彰化县的彰滨工业区。在家中排行老大的他有两个弟弟、一个妹妹。
48岁的姚宝月是洪若潭的第二任妻子。他的第一任妻子在十多年前因车祸意外去世,后经人介绍与姚宝月结婚。
家里三个孩子是第一任妻子所生。24岁的长子洪崇釜生于1978年,案发几个月前刚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桃园的中原大学,并保送上了物理系研究所。
唯一的女儿洪孟瑜生于1982年,19岁,就读位于台南县的致远管理学院幼教系。
2001年9月5日(星期三)的早上,洪若潭没有如往常般去办公室。但是,公司里有一张支票跳票,必须由负责人来处理。总经理苏泉锡一直试着联系洪若潭,却联系不上。
事关重大,总经理决定亲自前往洪若潭家。下午,他与在公司里任职的洪若潭姑父一起驾车,来到南边约50公里处、位于彰化二林镇的洪家住址。
这是一座占地近9000多平米的大宅院。据报道,当时大门是反锁的,表示屋里有人。但两人在门口按门铃、叫喊多时都无人应答。最后,他们只好翻入围墙。
更奇怪的是,对于这两个入侵者,家里两只又大又凶的狼狗并没再次出现来护卫家门。九月艳阳下的大宅子,里里外外都不见洪姓夫妇的踪迹,散发着一股不寻常的安静。经过一番寻找,他们在客厅里的茶几、神明桌上、以及主卧室里发现三封遗书。
这三封内容一样的遗书复印本,是写给妹妹洪玉燕的。里面提到:“当你看到此信,我们夫妻已带着孩子离开这个丑陋的世界,三个孩子我们夫妻已照他们生前的愿望,将骨灰磨成粉,撒入大海。”
当时无法确定遗书真假的警方,便开始搜索。在后院的小型花园里,摇曳的大王椰子树影下,警方发现一座外观看来很新的焚化炉。这座可以容纳4个成人的焚化炉,长2米4、宽1米7、高1米7,成年人弯着腰可以走进去。
一般常见的焚化炉都是用于工业,而且体积很大。这座小型、特别定制的焚化炉却出现在一般住家的院子里,感觉很突兀。焚化炉旁边还有一座用来研磨的粉碎机。
当警员靠近仔细查看,还感觉得到焚化炉的余温,似乎刚被使用过不久。门前有两双拖鞋,一黑一红,朝前摆放着。
炉里躺着两具上下交叠的焦黑尸体,头朝着炉门,双脚朝着后方。由于尸体下半身都已呈现白骨化,DNA遭受高温破坏,化验很困难。幸好,鉴识人员用残留的遗骸比对,得以确定这两具尸体是洪若潭与姚宝月夫妇。
姚宝月仰躺在底部,焚烧严重,颈部以下都烧成灰烬。而洪若潭趴着,感觉像是保护着妻子,胸部以上并没有完全燃烧。经过解剖后,洪若潭的气管发现积碳,表示死亡时仍然有呼吸,并可能经过剧烈挣扎。姚宝月的气管里则未曾发现积碳,表示焚化炉启动前,她已失去意识、甚至已死亡。
炉内还发现两个玻璃注射针管,一个已破碎,另一个已烧熔变形。残留的液体经化验后,确认含麻醉剂及安眠药成分。
此外,现场还有两副已经破碎的眼镜。警员找到姚宝月配眼镜的眼镜行,工作人员指认其中一副属于姚宝月。另外一副的镜片还原后得到200度到325度的近视度数,与洪若潭相符。二儿子近视400多度,而大儿子与女儿都是500多度,度数差距更多。
这座内部长90厘米、宽90厘米,深1米65的焚化炉成为此案最重要的物证。首先,这座焚化炉是哪里来的呢?如同一名办案刑警所说:“谁会买焚化炉放在家里?这是一件很吊诡的事情。”
这座要价60多万台币(约10多万人民币)的焚化炉,是洪若潭亲自订购的。厂商老板告诉调查的警员,7月份洪向厂商询问订购事宜,并于8月3日下订单、25日安装好。两天后,洪要求厂商加装定时定次、延迟点火、防热烤漆板、以及内部上锁等功能。
9月2日,厂商接到洪若潭的来电询问。洪称,他烧了两只狗来测试,效果很好,但过程中产生的热气和烟雾太大,会伤及种植在边上的椰子树,是否有解决的办法。厂商告诉洪,只要将送风的风量开大即可改善。
厂商还告诉警方,他在安装焚化炉之前曾到洪宅来勘察地形。当时,他并没看到什么可以焚烧的物件,便问了洪若潭。洪回答道,他种了很多棵大王椰子树,也养了一些动物,有了焚化炉便可以直接在家里烧动物尸体和椰子树的落叶。
在与洪若潭的沟通过程中,厂商印象最深刻的是两项特别的条件。第一,延迟点火装置。洪若潭要求焚化炉的火在启动开关、并完成设定之后的1分半到2分钟,才开始点燃。警方以此推论,洪若潭是利用这段缓冲时间,先把妻子抱进去后,再启动开关。
第二项特别的条件是加装内部关闭、反锁功能。为什么要求这么奇怪的设计呢?至此,洪若潭自杀的意图已很明显。厂商激动地说,如果当初知道洪若潭购买焚化炉的目的,他绝对不忍心做这笔生意。
最后,厂商完成了延迟点火装置的要求,但没有加装反锁的功能。反锁实际上并不是困难的技术,但或许厂商是刻意忽略这个异常诡异的要求吧。
但是,如果洪姓夫妇是自杀,而焚化炉的门又无法从内部锁上,那他们是如何关闭炉门的呢?
警方在打开焚化炉时,发现炉门并没有完全紧闭,而有大约半截手指宽的缝隙。接着,警方还发现了一条粗细如卫生筷尖端的铁丝,被用来固定关上的炉门。铁丝的一端缠绕在焚化炉外左侧底部,接着延伸到焚化炉进门处,向内折回后,另一端则缠绕于门后一个圆形螺丝上。
这条从内部固定炉门的铁丝直接证明了洪姓夫妇的自杀。如果有人从外面将门关上,铁丝便没有存在的必要。而且,此案若是他杀而有人企图毁尸灭迹,炉门必须紧闭才能燃烧完全,使没有残骸可以化验、比对DNA。
警方在洪若潭的工具间里发现好几捆粗细不同的铁丝,而其中一捆的直径粗细与那一段被用来固定焚化炉门的铁丝相同。
而如果遗书中关于一家五口已身亡的部分为真,整一个完整的过程应该是分成两个阶段来进行的。
9月2日,洪若潭焚化了两只狼犬,完成测试。9月3-4日,他们先火化了三个孩子,并处理骨灰。这是第一阶段。
警方推测,洪若潭在固定好铁丝外侧、将妻子抱入焚化炉后,先给自己注射麻醉剂及安眠药以减轻痛苦。接着,他开启、设定焚化炉,再走进焚化炉,拉上铁丝的这一头缠绕于螺丝上,将门固定住。
他必须在效发作前、以及焚化炉开始燃烧前的1分半到2分钟内完成这些步骤,才不会发生还没进入焚化炉、或还没固定好炉门就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状况。
案发当天,警员打开电源开关箱时,发现电源呈现开启状态。控制箱里有个液晶荧幕,显示了“02”的数字。这表示最近的一次使用者,设定了两次连续启动燃烧,一次是2个小时,一共是4个小时。
整个流程的每个步骤都经过事前多次推敲,以确保精准执行。但高温燃烧导致铁丝融化,或是两次燃烧之间的热胀冷缩作用,导致门微微地打开,产生缝隙,才会产生尸体燃烧不完全的状况。而火焰从焚化炉里向外蹿出,导致炉门下方的边缘都被熏黑。
可是,如果姚宝月是被抱进焚化炉的,她的拖鞋为什么在焚化炉门外?我认为,这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对细节的执着(等一下我会分析洪若潭的性格)。
生命的最后片刻,全家只有洪若潭是清醒的。躺在焚化炉里、抱着妻子的他预期着数秒之后,高达1200度的火舌将瞬间蹿出,而他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,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。
警方在搜索时发现,屋子内外整齐干净,没有一点打斗痕迹、完全不像命案现场。屋内陈设干净素雅、客厅里摆着百万音响,以及冠军犬奖杯。所有的房间和书房都一尘不染,连被子也叠得方方正正。若是他杀,不太可能、也没有必要在事后收拾得如此彻底。
经过地毯式搜索与调查,警方慢慢地拼凑、还原出部分案情经过。但真正无解的谜在于洪家三名子女的下落。案发后,他们仿佛人间蒸发,再也没再次出现过。
根据现场发现的遗书,洪若潭夫妇已带着三个子女离世。对这个说词,公司CEO告诉警方,洪若潭心情一直不好,曾经数次对他提过要带着妻子和三个儿女一起寻死,而且小孩也都同意随同父母自杀。
洪若潭的友人也对媒体表示,洪若潭的个性要求完美,不希望在离开这样一个世界后,留下他最心爱的孩子让外人指指点点,一辈子背负着“父母自杀”的污名,抬不起头。
但是,警方在焚化炉和粉碎机里都没有采集到三个子女的DNA,而洪姓夫妇两人和两只狼犬的DNA都采集到了。根据事发时间线,焚化的顺序应该是狼犬第一(9月2日)、儿女(9月3~4日)、最后才是洪姓夫妇(9月5日早晨)。如果三个儿女都被焚化了,为什么采集不到其中任何一个的DNA呢?就算儿女们先于狼犬被焚化,也没理由采集不到吧。
不过,在洪若潭的五辆自驾车里,警方确实在其中一辆的驾驶座下方脚踏板上发现海沙。这是唯一与遗书说法相吻合的细节,或间接证据。
但我认为,洪若潭夫妇也可能是去海边处理两只狼犬的骨灰。那两只狼犬是名贵的冠军犬,也是洪若潭心爱的宠物。依照他的性格,他很有一定的概率会这么做,而且位于彰滨工业区的公司就在海边,距离沙滩只有十分钟不到的车程。
尽管找不到三名子女已经不在人世的直接证据,但案发十多年来,也没有一点他们仍在人世的征兆。同时,也有一些不支持三名子女已死的说法流传着。
根据报道,洪若潭的妹妹认为他的哥哥不应该、也不会那么残忍地杀害小孩。而在案发多年后买下洪宅的李先生曾经对记者声称,他有一点线索,认为三名子女仍然在世。当记者继续追问,一向坦率的李先生却不愿多说。
案发前几个月,一家人特地北上到桃园参加了大儿子洪崇釜的大学毕业典礼。在这几张仅存的照片里,全家人笑容满面。
中原大学学务长许政行告诉媒体,洪崇釜是毕业班班代表,跟同学感情很要好,且非常有服务热情。品学兼优的他,将迎来研究生的新生活,不想对人世失去眷恋。
案发前,洪崇釜在学校里为9月14日开始的新学期做着准备。8月23日,他接到妈妈(姚宝月)的电话,说外婆过世了,让他回家奔丧,但他过了几天才回家。8月31日,一个同学打他手机,联络一些学校的事情。同学称,整个通话过程,洪崇釜没有一点异样,而且还跟同学约好9月2日回学校。但他却没有出现。
9月4日,同学再度拨他的手机,却停机了。同学以为是手机没电,于是拨打家里电话。电话是妈妈接的,称洪崇釜带妹妹出去玩。同学知道他和妹妹感情很好,所以并没有多想。
在公司里上班的二儿子洪崇荏,事发前也一切正常。但住在家里、与父母互动最多的他,还是留下了一些信息。警方从他的笔记本记录发现,这件事在案发半年前就有迹象。
2月9日,洪崇荏在笔记本写下“爸爸为了奶奶的事想死。” 之后又写下“中午和妈妈谈奶奶的事,真没想到连妈都想死。”半年后,洪若潭开始采取行动。8月13日,洪崇荏写下:“爸爸问我,如果他要去死,我会跟他去吗?”
而在台南上大学的女儿洪孟瑜,上学期尚未结束就没有再去学校。一位同学告诉媒体,同学们对此都很惊讶,彼此相互联络,但没有人知道为啥她没有说一声就离开学校。
事件曝光后,师生同学诧异,全台社会震惊。三个儿女都已成年,大儿子甚至研究所就学在即,有可能同意、并配合父亲这种集体式自杀的行为吗?如果他们不同意,两夫妇如何能顺利地取走三个成年人的性命?或许,是在三个子女失去自由意志的情况下进行的?
二儿子洪崇荏的笔记本里,还出现了一句:“我不认同爸爸对死亡的看法。”一位参与调查的警察在采访中猜测,二儿子可能是被杀害的。
除此之外,警方在女儿房间里发现两处血迹,确定属于洪孟瑜。儿子房间里也有四处血迹,但由于检体量很小,无法确认身份。
警方推论,这些血迹有很大的可能是三个儿女在被注射含有麻醉剂时,插入或拔出针头时留下的。但是这个举动是儿女们自愿,或是被迫,则不得而知。
警方在屋内还发现了一些电击棒使用过的耗材,并推论出另一个可能性:洪姓夫妇是否先以电击棒控制儿女后,再进行注射呢?
此案最终以洪姓夫妇自杀、子女失踪结案。案发七年后,经家属提出申请,彰化法院宣告三名儿女死亡。
洪若潭事业有成、家庭美满、经济条件优越,为什么两夫妇会选择走上这条路?遗书正本在案发后两天寄到了住在屏东妹妹的手里,在里面指控了母亲与兄弟,并指责混乱的时局。
尽管洪若潭已经与姚宝月结婚十多年,但洪母及其他家人仍无法接纳姚宝月,导致家族关系长期失和。
两人结婚时,洪若潭的经济条件远远不如案发当年。第一任妻子意外身亡后,洪若潭获得一笔上千万的保险理赔金,才用这笔钱成立了公司。他认识姚宝月是经过介绍,并非自由恋爱。
婚前洪若潭担心如果再生,姚宝月可能会偏袒同父异母的孩子。为了杜绝这种可能性,洪若潭承诺,只要姚宝月不生孩子,他会给她一个美满的家庭。由此能够看出洪若潭很心疼三个年幼就失去母亲的孩子。
姚宝月不但尽心尽力地照顾孩子、操持家务,为了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,更在婚后不久便结扎。这个出自她意愿的举动,很让洪若潭感动。但是,遗书里写着,这个“无私的举动”并没有感动他的母亲及手足。
他们不但“把可怕的后母形象灌输给孩子,还为了一点私利,离间我们夫妻和孩子的感情,在亲戚朋友面前说出及做出不当的言论与举止,令人无法生存下去。”
洪若潭的父亲在生前贷款购买了土地,这笔贷款后来由洪若潭独力偿还。另一个说法是,洪家兄弟在洪父过世后继承了土地,而洪若潭的弟弟们抵押了他们继承的那份土地,向银行借钱后却无力偿还。最后,洪若潭还清债务,并将土地归于自己。
无论是哪个版本,洪若潭认为,钱是他出的,土地自然归他所有。但他的母亲不认可,认为洪若潭对弟弟太苛刻,将属于两个弟弟的土地占为己有。
两个弟弟对洪若潭的做法也不以为然。遗书里指出,“特别是洪锡麟一个高知识分子,尽管最了解家里的各种状况,不仅没替我说句公道话,还加入其中,这是大哥我最不能原谅他的地方。”
后来,洪若潭更是在这片有争议的9000多平米的土地上盖起了豪宅。愤怒的洪母搬了出去,靠回收废品维持生活。慢慢地,乡间便有了“洪若潭住豪宅,母亲捡破烂”的传闻。
据报道,洪母常常对亲戚朋友以及街坊邻居说三道四。尽管遗书里没有细述这些财务纷争,但乡里间传得沸沸扬扬、人尽皆知。洪若潭百口莫辩,加上他的性格原本就不爱与人往来,那栋围墙高筑的大宅院更是明里暗里地搅动着大家的忌妒心,坊间对洪若潭夫妇的评论就更难听了。
爱惜名誉的洪若潭对此事耿耿于怀,洪若潭的友人也曾多次劝他好好处理家事。但一如洪若潭的遗书开头所说: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我们家的不只何其多,还更多。”
在那些见人有钱就想分一杯羹者的眼里,钱就是道理,只要自己想要,就能找到各种自己应得的理由。但是有钱人的钱难道不是辛辛苦苦、压力山大地挣来的吗?为什么自己挣钱,在支配上却要受制于人呢?
据报道,警方在女儿在日记里发现这段线日(注:台湾的父亲节)不敢跟父亲说父亲节快乐,心中懊恼,家里风波不断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美满的家庭难道不可能发生在我的家吗?为什么我的家会这么的糟糕?”
另一个被猜测的理由是为了躲避债务。二儿子的笔记里透露,爸爸曾向他表示后悔投资扩大厂的规模,而当年警方将此信息列为重要线年后,银行的一封信更爆出了洪若潭生前有2亿多台币债务的消息,于是“庞大债务导致轻生”的传闻便开始流传。
第一,洪若潭生前的2亿多台币债务是案发当年就知道的,因为警方也清查了洪若潭的财务、包括公司的营运状况。这个数字尽管听起来有点吓人,但当时洪的资产大约有5亿,并不存在资不抵债的状况。
同时,公司员工以及多位友人都证实,公司的营运稳健,只要继续勤勤恳恳地经营,还清债务是没有问题的。
第二,像洪若潭这样一个连自己身后事都要计划、掌控的人,不太可能让债务逼自己走上绝路。再者,从他确保年幼孩子得到照顾、对妻子作出承诺的行为来看,这种有责任感的人不太可能会为了逃避债务,放弃一切。
至于后悔投资扩大厂的规模,应该是来自他的压力。发展事业版图是几乎每个企业主都乐于发生的,但他们也必须为此付出压力无止尽的代价。案发那天,已踏上黄泉路的洪若潭还被一张跳票的支票阴魂不散地追赶着……
就算要寻短,为什么洪若潭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购买所费不赀的焚化炉、并且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完成?
我认为,洪若潭要彻底消失于这个令他痛心、失望的世界:一次性地完全消失、干净利落,什么都不留。而且,他不但要自己离开,还要把自己心爱的人和物品一起带走。
洪为什么会有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?他是个怎么样的人,而他与妻子姚宝月的感情、关系又是怎么样的?
姚宝月是个“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”的典范,从一开始到最后都与丈夫扮演夫妻一体的角色。这或许源于几分本性,但肯定也受了洪若潭的主导性格影响。从很有限的信息里,我不倾向于认为他们是寄居蟹关系。
前面提过,他们是怀着结婚的目的、经由介绍认识的。这种形态的婚姻是,先各自提出条件与要求,彼此可以接受,处得也还行,就成了。所以,在有感情基础上,对另一方进行一步步、最后全面控制的可能性不大。
有人质疑姚宝月是被洪若潭杀害的。但是,从她与丈夫十多年来的感情、二儿子的笔记、以及公司员工的指证看,我认为她比较可能是自愿追随丈夫而去,当然这个看似自愿的决定,也不无可能是受了丈夫很大的影响。
洪若潭的姑父形容他是个完美主义者:“什么事都要很圆满,不圆满就会很痛苦。” 那栋红瓦白墙、雄伟壮丽的豪宅,据说他与妻子两人一向亲自打理,从不假手他人。大片的如茵草坪无一株杂草,四季如一日。而特地从南洋运回来的大王椰子树,以每一株之间90厘米、丝毫不差的等距,种植于围墙边。
由此能够准确的看出他做事严谨、执着。他以他的方式主导着他的家庭和婚姻,但是,超出这个范围呢?
他不爱与人打交道,对人防备心重。尽管他住在当地很久了,邻居对他都不了解。一个朋友说,没有被洪邀请的人不可能去他家,因为他养了两只进口名犬,又凶又大。
而常常去找洪若潭的林姓友人说,在洪家抽烟,非常爱干净的洪从不让人弹烟灰。这种对干净和秩序的追求,到了洁癖的程度。家中若有访客,常常等不及对方离去便开始打扫。
洪若潭的执着并不全都是负面的影响。除了对家庭婚姻的责任感,他也对社会做出贡献,热心公益不落人后。地方人士向媒体指出,无论是地方举办活动或女儿学校建设,洪若潭二话不说就是几十万台币的捐款。他也积极筹组当地的厂商协进会,对彰滨工业区的发展贡献非常大。
9月3日,案发前两天,洪姓夫妇从银行领出2千多万台币的现金,分别以汇款、委托代理人、以及亲自归还等方式,给厂商、亲戚等人还了钱。
9月4日上午9点,洪若潭打电话给住在台中的妻舅姚瑞吉,说要去拜访。一个小时后,他们抵达,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。姚瑞吉事后回想,妹妹和妹夫当时表现得毫无异样,仿佛只是闲话家常。那却是夫妻俩对亲人的道别。
4日下午2点多,代理人打电话通知洪若潭,他归还的现金里有一张假钞。20分钟之后,洪若潭亲自拿了一张线分,路口的监控录像发现洪若潭的自驾车由家里开往二林市区,9:47分由市区向住家方向返回。车里的一男一女隐约可见。警方推论,夫妻俩是到市区邮寄那封给妹妹的遗书。
这种按部就班的从容全部符合洪若潭的个性:对完美的要求、不希望欠人情,也不愿留话柄被批评。
洪若潭是个完美主义者,心里容不下一点瑕疵,刚烈而极端。据报道,一个朋友曾怀疑洪若潭家里的一把茶壶是假货,洪当场将茶壶砸碎。
而洪没办法忍受的瑕疵除了家庭不睦,还有政治乱象。遗书里写着“…那些政客,为了本身和政党的利益,假借为了全台湾人民的福祉,而行使他们的阴谋,而造成百姓再无明日希望的日子,这也是我看破的原因之一,家庭如此,社会也如此,太可怕了。”
洪若潭决定消失在这个他眼里处处不完美的世界,不留一丝痕迹。他要求妹妹:“请也将我们夫妻的骨灰一起磨成粉洒入大海,不举行任何仪式,不入祖先牌位,不入塔里,一切回归大自然。”
除了一封遗书,他什么都没有留下。他把家里很多个人物品,包括三个孩子的儿时照片全都烧得一干二净。
在自己一手创建、精心布置的城堡里执行火葬,也是一种宣言。他要告诉世界,这是我的领地、心爱的家,我即便死也要死在这里。更或者,这也是对家人无声但最沉重有力的抗议。
WAPI语: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完美主义者,可以掌控公司和小家庭内部的事,却不可能掌控其他人的想法和言论。当洪发现了自己无法纠正流言飞语和亲属的偏见时,竟用极端方式结束他和他所爱之人的性命。如果换一种性格的人,拥有财富、爱情和美满的家庭,很可能不会在意这么多东西。每个人应该对自己更宽容一点,我们无需成为别人或自己眼中完美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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